愿做“一把火” 照亮傳承路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這段時間，賴耀偉很忙，前腳挑選購置醒獅培訓班所需的獅頭，后腳琢磨著課程內容，思考著要如何把課上得更有意思，又不會讓孩子感到過于辛苦。他有種小心翼翼的認真。

在忐忑與期待中，8月7日，龍江仙塘醒獅培訓班正式開班。第一堂課下來，賴耀偉發朋友圈說“感覺良好”。這是個不錯的開始。

與很多暑期開辦的醒獅培訓班不同，這個醒獅班從開班的第一天起就被寄予了某種期待。自2004年仙塘醒獅隊成立以來，近二十年的光陰里，仙塘沒有專門辦過醒獅培訓班——與很多地方一樣，這里的醒獅文化足夠悠久，而且還擁有一支足夠強大的獅隊。

仙塘醒獅隊，這曾是一個響當當的隊伍。他們來自鄉村，也并非職業隊伍，卻曾與“世界獅王”黃飛鴻中聯電纜武術龍獅團一同訓練、演出，在各種賽事中一次次站上領獎臺，并自主舉辦過高規格醒獅賽事……正是這樣一支履歷輝煌的獅隊，現如今卻面臨著人員流失，連參賽都需要東奔西走湊人數的困境。

后繼無人的現實，是很多醒獅隊伍都會遭遇的無奈。仙塘醒獅隊領隊賴業龍是順德區龍獅運動協會副會長，在醒獅這條路上，他走了很多年，并逐漸意識到，現在的年輕人已經沒有那么熱愛醒獅了。

但總會有人堅持。作為仙塘醒獅隊的最后“一把火”，賴業龍、賴耀偉等人試圖用自己的方式，照亮仙塘醒獅的“傳承之路”。　　

仙塘醒獅隊曾經的風采。/受訪者供圖

鼓聲響起的青春

這些是令賴耀偉至今記憶猶新的畫面：每天晚上，一進到仙塘村委會，一排人都在扎馬步；只要鼓聲響起，大家晚飯都顧不上吃，跑出來集中訓練；附近村的年輕人循著鼓聲而至，更遠一點的騎上自行車也趕來了。

這些記憶源自2005年，那年賴耀偉剛剛加入仙塘醒獅隊。當時的仙塘村委會專門請了師傅回來教學，每到訓練時間，四面八方的人就會向村委會涌來。在那無數個星星閃爍的夜晚，醒獅，讓一群少年聚在了一起。

那是一個個浸滿汗水的夜晚。“一進去就要從扎馬步開始，一排人都在扎，一扎就是半個小時起。”賴耀偉說，“每次扎完馬步下來，腿都是軟的，睡覺還會抽筋。”辛苦是真辛苦，但下一晚鼓聲響起時，他依然會興奮不已，沖出去訓練。

作為學醒獅的第一關，扎馬步確實勸退了不少人，賴耀偉發現，很多人訓練一兩晚之后就不見了，但堅持下來的大多都成為了醒獅隊的一員。他們從扎馬步開始，在一次次訓練中打好基礎，在不同風格的師傅輪番指導下，走上了醒獅之路。

他們首先掌握的是傳統舞獅的本事。傳統舞獅講究功架，需要爆發力、耐力，這就要求舞獅者基礎扎實。所以，打好基本功，依然是醒獅隊的重中之重。醒獅隊還有一套跳樁道具，隊伍里有人會跳樁，雖然技藝頗為粗糙，但對于一支業余醒獅隊而言，這是十分難得的存在——不同于傳統舞獅在平地起舞，跳樁的一招一式需在高空完成，難度頗高。

學醒獅無疑是辛苦的。在當時，這支獅隊沒有比賽也沒有演出，用賴耀偉的話來說，大家都不知道為了什么而練。但賴耀偉的心中隱隱有答案。這支隊伍構成復雜，有仙塘本地的成員，還有來自華西等村居的年輕人，他們或許來自不同地方，但對于醒獅的熱愛是一樣的。

賴耀偉（左）在醒獅培訓班上課。/受訪者供圖

叱咤風云憶往昔

在村里蟄伏數年后，2008年，這支醒獅隊開始走出去了。

在當時領隊的牽線下，獅隊有了外出訓練的機會，目的地是南海黃飛鴻中聯龍獅訓練基地。那是國內最具規模的龍獅訓練基地，關于如何培養醒獅人才，提高他們的身體素質、技術能力，基地教練有著豐富且專業的經驗。

也是從這里開始，仙塘醒獅隊搭上了迅速提升的快車。每年，獅隊的部分成員會來到基地進行訓練，一練就是一個月，在不住宿的情況下，他們就每天兩地來回跑，早上驅車前往基地，等訓練結束后再回家。

賴耀偉參加過幾次，他用“嚴格”來形容那段時間的訓練。“早上一到就要跑步、練體能，就連飲食都有專門的調配，總之就是十分嚴格。”賴耀偉說。訓練是艱苦的，效果是卓越的。經過訓練的仙塘醒獅隊，不論是舞獅還是打鼓、敲鑼的水平，都到達了一個新高度。

更重要的是，這支來自鄉村，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優秀的隊伍，從“孤芳自賞”的天地里跳了出來，迎來了水平、眼界的突破。他們跟隨著“世界獅王”黃飛鴻中聯電纜武術龍獅團一同訓練、一同演出。夢幻，這是賴耀偉對那段時間的又一個形容詞。正是在這些“夢幻”的日子里，他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。

這支水平、眼界已然在線的獅隊，開始向各種比賽出擊，“收割”一個個獎項。2011年西樵山世界華人水上飛獅金獎、“黃飛鴻杯”第五屆全國南北獅王爭霸賽暨水上雙獅挑戰賽金獎、2015年中山市高樁南獅邀請賽金獎、2016年順德區運動會醒獅三項全能冠軍、2017年佛山傳統南獅公開賽第一名……他們不是職業獅隊，卻勝過不少職業獅隊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這支光芒強勁的獅隊還曾受邀在2012年春節出訪英國倫敦，參加當地的新春活動，受到當地華人的熱烈歡迎。提到這事，賴耀偉頗為遺憾。當時的他因為學業沒能前去，那個熱鬧的場面是他后來在報紙上看到的。

獅隊的名聲傳遍了大街小巷，他們被邀請到龍江其他村居教授舞獅技藝，幫助這些村居建立起隊伍，這些隊伍也慢慢積攢出參賽的實力。2017年和2019年，仙塘村委會邀請這些獅隊一同交流匯演，甚至還邀請了國際級和國家級裁判前來坐鎮，以一村之力辦出高規格比賽。當時的龍江醒獅氛圍濃厚，這其中必定少不了仙塘醒獅隊的助力。

可以說，那些年，他們榮譽滿身，光芒四射，恰似驕陽。

當“黃金年代”遠去

太陽總有落山的時候。

2013年，獅隊就遇到了第一個危機。當時的領隊因為個人原因退出獅隊，導致人心動蕩，隊伍內部一時響起各種聲音。“解散”這個詞第一次離這個隊伍那么近。

后來，隊伍的“元老”賴業龍接過了領隊這一棒，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：要做就認真做，不然就解散。“作為一支業余隊伍，我們能夠玩到這么高的水平，是很不容易的，我們不愿舍棄。”賴耀偉說。于是，不愿舍棄的留下來了，繼續為榮譽而戰。

事實上，那時候，隊伍就已經少有新人加入。

賴耀偉還記得2016年參加順德區運動會的場景。容桂的醒獅隊來了一大群人圍觀加油，他們卻只有一人，還是幫忙拿衣服、看手機的。雖然那次比賽，他們拿下了三項冠軍，賴耀偉卻覺得他們在走下坡路。“我們每個人都很‘精’，單拿出來都厲害，但沒有人能夠代替了。”很長時間都是老隊員在“征戰”，賴耀偉有點心酸。

再往后，隨著疫情的到來，原本就人員緊張的隊伍越發單薄。疫情三年，大大小小的比賽沒了蹤影，獅隊齊聚的時間越來越少。隊員的年紀也大多到了該工作、結婚生子的階段，再也不能像年少時那樣有無盡的精力和時間放在醒獅上。這支曾經擁有三十多名成員的隊伍，如今只剩下十人不到。那套跳樁道具也已經被賣了出去，因為沒人再跳了。

最近，賴耀偉在琢磨著要不要參加一個醒獅比賽，但人員怎么湊還是個問題。

輝煌的日子似乎過去了，只剩下幾個人在堅守。

賴業龍曾經逼著兩個兒子學舞獅，但沒有辦法，孩子就是提不起興趣。“現在的選擇越來越多了，比不得以前了。”賴業龍的語氣中充滿無奈，在醒獅這條路上，他走了很多年，如今他也不得不接受，現在的年輕人沒那么喜歡醒獅的事實。

疫情過去了，城市重歸熱鬧，各地的醒獅也再次起舞。但一個殘酷的現實是，圍觀醒獅的人很多，但真正學舞獅的人很少。村里的業余獅隊想要后繼有人就更難了。

賴業龍曾花了很長時間，去面對獅隊可能會有一天解散的現實。但他逐漸想通了，與其去糾結自己的隊伍能否繼續，不如換個視角，先從做好醒獅宣傳開始。“現在的醒獅進校園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，我希望未來能夠搭建平臺，讓那些沒有機會展示但想要展示的年輕人有一個平臺。”賴業龍覺得，先把氛圍造起來很重要。

賴耀偉也有自己的想法。今年30歲的他想要從培養下一代開始。如今，仙塘醒獅培訓班已經開班了，可能最后不會有多少人留下，但只要有人愿意學，他就愿意教。

醒獅塑造了他，磨礪了他，他想要告訴下一代，什么是醒獅，什么是醒獅精神，還有那些醒獅曾教會他的道理。

今年過年，世埠社區一支白發蒼蒼的獅隊在鞭炮聲中起舞，賴耀偉偶然看到并拍了下來。他說，以后老了，自己也要像他們一樣。　　

文/佛山市新聞傳媒中心記者陳艷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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